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請假技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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請假技巧

今天的碎碎念好像又顯示了自己沒有常識, 這讓他臉往哪兒掛啊。

濮初浩訕訕一笑,又拎著自己的那袋寶貝坐了回去,“我當然不會了,我就是一時大意, 偶爾, 偶爾的情況。”

那股子興奮勁兒過了, 肚子上的隱痛又開始明顯起來, 但和原來的劇痛又截然不同,到這份上已經完全可以忍受了。他調整了一下姿勢, 把帶來的被子團把一下就打算在椅子上入眠。

護士急忙喊住他, “別在這睡,這裏空調大容易感冒,我給你找個病床, 去裏面瞇一會兒也好。”在偶爾不忙的夜晚, 護士緩過來也有功夫多照顧一點,給濮初浩找到一個空閑病房讓他睡會兒。攝像也能跟著蹭到一張看護床,能夠一塊兒打個盹。

窗外漸漸顯出一點蒙蒙亮, 吊著的鹽水瓶又換了一個。上面的液體滴滴答答仿佛沒有盡頭, 總感覺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很久。在這裏的時光仿佛被拉長了, 不知不覺中, 他竟然在這兒度過了大半個晚上。

攝像大哥認真地看著輸液瓶, 心裏也有很多疑問,“我怎麽感覺輸液弄了三四個小時呢。”

算算時間, 他們大概是兩點來鐘到醫院的, 大概折騰了半小時看診拍B超, 輸上液大概是兩點半左右,而現在已經六點多了, 第二瓶還有大半。

這個速度怎麽都不能算快。

攝像大哥也很久沒掛過點滴,看著輸液桿發呆,“濮老師,要不我去問問護士,能不能把輸液速度調到最大。”

有時還真是瞌睡遇到枕頭,他剛想出去就看到一個護士從外面走了進來,攝像也不好意思內向了,抓住對方就問,“這個點滴感覺有點慢,是不是這藥水有什麽需要註意的地方。我們都輸液快四個小時了。”

“這時間是有點久,腸胃炎的藥很少有需要慢滴的。”護士一邊查看輸液袋上面的標簽,又把速度調到了最大,可滴液的速度看著還是慢悠悠的,“奇怪,明明速度最大了,怎麽還是……”

她一低頭看見了濮初浩手上紫色的針頭,破案了。就這針頭,想快也快不起來。

“應該是你們來的時候急診沒成人用的針頭,臨時給你紮了兒童的,兒童的最快就這速度,看著最多也就一小時能滴完,要不你們再熬一熬?”話音剛落,外頭響了滴滴的警告聲,他們也聽不明白,就看見護士拔腿就跑,外頭多了不少雜亂的腳步聲,聽著估計是出啥事了。

攝像和濮初浩兩個對視一眼,都默默閉上了嘴,怎麽看都不適合他們倆現在出去裹亂。他們倆坐著也沒什麽好聊的,就拿出手機看著。

兩個大男人縮在病房裏相顧無言,這副模樣在外人看來多少有點喪氣,沒半點精氣神,仿佛沒做鬼心裏也藏著虧心事。在有些人眼裏看著是渾身上都不得勁。

蔣娟找節目組導演問出了醫院位置,本來在急診到處找人,只在門邊上看了一眼就發現了自己家倒黴兒子,又在低頭湊著玩手機,也不說話,這算什麽事兒?養到這麽大她也是八百個看不慣。多大的人了,做事畏畏縮縮,有時候心眼比針尖還小,一點都不大方。

哐——

門被猛一下推開,急促的高跟鞋狠狠踏在地面上。

濮初浩呲溜一下往被子裏鉆,可他動作到底是慢了一步,命運的後脖頸被一雙鐵手拽住,那聲音猶如惡魔的低語,貼在他耳邊,“我把賬號還給你,是讓你亂發東西的嗎?”

他想逃卻又怎麽都逃不掉。

只能縮在被子裏勉強給自己找個理由,“我還是第一次來醫院,我不知道,所以想問問大家的意見。”

蔣娟一下把他從被子裏揪出來,強迫他和自己對視。“所以你就一點小事讓網友評論嗎?賬號是讓你和粉絲分享生活的,不是讓你屁大點事都發上網去尋求裁決的。那是社交軟件,不是網上法庭。你還覺得自己有理了不是?”

濮初浩也知道自己這麽發不恰當,當他不是都刪了,為什麽一定要抓著不放。“粉絲也沒放在心上,他們還教育我了,讓我不要太脆弱。”

“你覺得是真粉絲嗎?是我安排的工作人員賬號,要不是輿論引導過來了,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安穩睡著嗎?”

“那你把賬號拿走。別給我管!”

“我不管,我不管你找得到這種好機會?你不還是抱著你那點成績天天混吃等死。我說你兩句還不行了,你哪件事情做得好過?”濮初浩越是反抗,蔣娟越是不滿意,恨不得把那些舊賬全都翻上一遍,“你為什麽就不能和別人家的一樣聽話呢?多和前輩學一學,你看童俊傑,祁鈞,他們需要經紀人這麽操心嗎?”

為什麽他非得和別人比較?!

“那你去簽他們,和我解約好了。反正我做什麽你都不滿意!”濮初浩一摔被子,拿著自己輸液袋就打算往外走。

“你能不能理智一點,一遇到問題就摔東西。非得要在東西上面顯示你自己的本事嗎?只有最無能的人才會把自己脾氣發洩在物品上。”蔣娟擋在門口,她身形嬌小,卻像高山一樣難以逾越,“濮初浩,把被子撿起來,現在!”

“我為什麽要撿,這就是一床被子。”濮初浩絲毫不讓,直接往外走。每一次,每一次都這樣,無論他做什麽,他媽都不滿意,在他媽面前好像他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。他所有的驕傲和修養全都潰不成軍。

攝像感覺自己就像是暴風雨裏的一葉扁舟,風雨飄搖。明明是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卻悄摸摸地把自己挪到了外面,把風暴的中央留給這母子倆。

蔣娟微微皺著眉頭,和她之前說過無數次的那樣,把皺巴巴的床單捋平,和她之前說過無數次的那樣又說起了熟悉的話語,“濮初浩,你知道你現在的位置嗎?你已經是公眾人物了,不是跟著你父親在小城市裏混日子,你的一言一行會被無數人看見,並且放大解讀。你不要把之前在老家學到的壞習慣帶到這裏來。”

又是這樣。

濮初浩背過身去,快速地抹掉眼角留下的一滴淚水,他的不甘委屈在此時仿佛也隨風而去了。他的語氣再次恢覆了冷靜,“所以,我們解約吧,我沒辦法和你一起工作。”

“你又要任性嗎?濮益和他的母親就是這麽教你的?讓你變得這樣無理取鬧,而且沒有絲毫生存能力。你這一輩子也就到此為止了,濮初浩,你不覺得丟人嗎?到現在還是被自己情緒牽動,陷在毫無意義的事情裏。濮初浩,你什麽時候能夠成熟一點。”

“我丟我自己的臉關你什麽事。我就是這樣一個淺薄的人。我的爛攤子我自己會收拾。我就是不成熟,我就是會把事情搞砸。恭喜你,以後不用勉強和我湊在一塊兒兩看相厭了。”

“如果早知道你是這樣……”

“我就不離開老家了。”

啪——響亮的巴掌回蕩在病房裏。

蔣娟氣得渾身發抖,“我從來不知道,我竟然生了你這樣一個不知好歹的白眼狼!”即使生氣到這種程度,她依然竭力保持著優雅,甚至讓人難以察覺到她真正的情緒。

又是這樣,每次在那麽冷靜的她面前,濮初浩就是一個無理取鬧的,歇斯底裏的,糟糕透頂的人。

濮初浩只覺得渾身上下疲憊得很,之前獲得的快樂好像都已灰飛煙滅,只剩下無盡的疲憊。“算了,就這樣吧。”

他深吸一口氣,拿起手機,打算給導演打電話,就讓這事情在現在徹底結束吧,“還有一個月我們兩個的合約就到期了,我會自己找公司簽約,我現在就回去收拾行李。”

“收拾什麽行李?”寧弈忽然從外面推門進來,看著濮初浩攥著拳頭站在病床面前一動不動,“就一個腸胃炎還得住院?這裏的醫療水平還是不錯的。”

看到寧弈進來,濮初浩立刻收起臉上的苦相,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和他開玩笑,“弈哥,你過來是來看望我的嗎?好感動啊,要是我真的是榕城的學生就好了。”

“那你估計分數欠點。”寧弈毫不猶豫戳破他的幻想,一低頭就看見了這傻孩子高舉著手,連回血了都不知道,他急忙把濮初浩爪子往下按,“唉唉唉,你都拎著鹽水了,另一只手得多往下一點,你自己回血了不知道?”

說著寧弈無比自然的把輸液袋又掛了回去,袋子被高高舉起,那一小截鮮紅的血液漸漸消失,冰涼的液體註入仿佛讓濮初浩發熱的大腦也冷靜下來,心裏卻更加冰冷。

一個外人都知道他回血了,他心情不好,而他的親生母親,卻視若無睹。

明明她是一個多仔細的人,對所有細節都精益求精。

可是,在他身上,她就是看不見。亦或許,不是看不見,是不在意。

蔣娟會在節目組工作人員面前教育自己兒子,但絕對不會在圈外人面前多說半個字,節目組都是簽過合同的,素人就是完全另一個概念。她這邊一消停,整個病房頓時陷入了寂靜之中。

他們就這樣無言地看著輸液袋裏液體一點點消失。

寧弈忽然站起來,按住濮初浩手上貼著的創口貼把針頭往外一抽,手順勢按壓在他的手背上。溫暖的,柔軟的。這是屬於另一個人的手,濮初浩漫無邊際地想著,要是握住這麽一雙手好像也不錯。

可下一秒,這嘴裏卻吐出無比冰冷的幾個字,“走唄,回去上兩節課?今天早上這老師的課不太好請假,推薦你還是得去,今天可能得布置作業,到時候你寫不出論文還得熬夜。”

剛剛什麽旖旎的心思全都煙消雲散,他跟被針紮了似的飛快把寧弈的手甩開。弈哥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事?他是什麽魔鬼嗎,一大早上就給這麽一個晴天霹靂。

弈哥和鈞哥都是一樣一樣的,鈞哥焉兒壞,背地裏一丟子壞水,之前他不小心把鈞哥的助理撞倒了沒道歉,鈞哥嘴上說著沒關系,轉頭就告訴了他經紀人還在劇組裏宣揚了一番,他從頭到尾蒙在鼓裏跟個傻子一樣。他是那時候心比天高不懂事,是他該的,但鈞哥肚子裏有壞水也是肯定的。弈哥是明著懟,一點不慣任何人脾氣。

就應該讓這倆兒相互抵消去,不要來折磨他這個無辜小可憐。他不過是一個得了腸胃炎的可憐人。

他把自己手上的針眼懟在寧弈面前,“弈哥,你看看我這手上,看到什麽,是我一晚上受的折磨,你忍心我就這樣回去上課嗎?大學生難道不配請假?”

“可以請假啊,但是你作業寫不出來要熬夜。”寧弈很是客觀地陳述事實,“那教授的作業出了名的難,一般來說大一不會給你們選修到他的課。”但他們不一樣啊,他們只有一個月體驗時間,當然要給充分體驗卡。

開學半月寫個論文好像也不算什麽,只是為以後的學術研究打基礎,老師們其實也不太在乎你寫什麽,不過是想要看到你求真務實的態度。

這點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。

“哎呦……怎麽辦,我感覺現在肚子好像又痛了。”濮初浩下意識捂住自己肚子,試圖擺脫慘淡的現實,可一彎腰就對上了黑洞洞的鏡頭。不知道什麽時候節目組派了兩個專業攝影師等著。不是,他都進醫院了還錄素材?

耍賴這種事情當然是要關起門自己偷偷做才叫天衣無縫,在別人面前明目張膽那叫做傻子。

那點隱隱約約的疼痛好像也變得可以忍受起來。濮初浩慢慢直起身子,一點點往外挪,“好像,這個疼痛,也可以承受了。”

在裝病方面,濮初浩還真是一個初丁,哪個肚子突然開始痛的人表情那麽平靜的。真的腹如刀絞的時候,臉色煞白,一句多餘的話都說不出來。看早上他說話這中氣十足的模樣就知道他應該是好得差不多了。

在醫院裝病,這不是自找苦吃嘛。他要是再多說幾句,寧弈就得當著鏡頭面按呼叫鈴了。

濮初浩老老實實跟在寧弈後面,跟著他一塊兒坐上摩托車,戴上頭盔被發往上課教室。之前他在這裏的爆發好像隨著錄制開始全都煙消雲散,但產生的矛盾不會消失,它只是暫時被壓在了底下,等待著下一個突破口。

祁鈞還是挺靠譜的,他提早趕了回去,找了另外一個專業的同學幫忙給濮初浩簽到。但因為他早上為了找人幫忙提早出發,倒是沒時間和侯彬他們說到底發生了什麽。

全都是不睡到鈴響不起床的主,早上能把自己收拾整齊出門就不錯了,還想什麽提早溝通。

還是熟悉的小教室,今天張致遠他們幾個稍微來得早些,整整齊齊把倒數第二排占了。滿打滿算班裏就七個男生,那幾個獼猴桃數一數就行。

眼看著時間到了八點,教授忽然抽出點名冊在上面勾畫,“你們幾個男生起來報一下名字,說一下到底是誰沒來。”

“報告老師,他去上廁所去了。”

“他在門口摔了一跤去校醫院了。”

兩個男生面面相覷,陳致遠瘋狂給陳子巖使眼色,你幹什麽啊,突然和我一起站起來說,教授怎麽可能相信,這兩句話完全自相矛盾啊。

陳致遠補了一句,“對,他是在上廁所回來的時候在門口摔了一跤,現在覺得要去校醫院看一看。”

祁鈞震驚地看著身邊這兩位同學,他們明明只認識了幾天,卻在這個時候勇敢站了出來。但是——

濮初浩忽然出現在門口,“報告,老師,我身體不舒服來遲了。”

教授看著他的腿,相當利索,怎麽看都不像是摔了。這事情就有趣了。“這位同學,你說你是身體不舒服,你的兩位同學好像並不這麽認為,解釋一下。”

張致遠僵在了原地,他們之前可沒對過呢,本來想著先把早上糊弄過來,然後趕緊給濮初浩發消息對好口徑,誰想到,還沒找到機會,這人就來了呢?

這是什麽情況?

濮初浩看著教室裏的情況,鈞哥坐著不知所措,童俊傑和彬哥神游天外,看著明顯是還沒睡醒,再加上是罰站的兩個。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能大概猜一猜。

他大腦急速轉動,飛快想到了辦法,“我不是半夜就去醫院了嗎?你們幾個不會不知道,然後還把別人認成我了吧。”

張致遠急忙回答,“啊?你半夜出門了?我們出門時候你不是還睡著嗎?那時候你摔倒了,我們看時間快到了就先進去了,還以為你沒進來是自己去校醫院了。”

“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?我擱門口摔倒了,你們幾個就走了?都沒人幫著我扶進教室嗎?我晚上喊你們那麽久,你們聽見了嗎?還是弈哥發現了把我送到醫院。要是靠你們,我遲早完蛋。”

童俊傑如夢初醒,“啊,我說早上怎麽喊你不答應呢,我還以為你今天特意勤快早起了。”

“是,早起了,半夜兩點起的。”濮初浩沒好氣地回道,把口袋裏的藥費單子拿出來,左手明晃晃還有著針孔,醫院的創口貼還沒撕呢。這倒是十成十的真話。

教授看了一眼,沒多說什麽,只是讓濮初浩回到自己位置。大學生會想要逃課,但絕對還沒單子仿造醫院病假單。這位學生昨晚上去了醫院是真的,但就是他的這些好兄弟們,沒看到他來,不想著找找他去哪兒了,而是下意識想方設法隱瞞。

真是好義氣。

本來要開始的史學概論轉去了其他方向,“歷史的本質在於求真,可以在史料基礎上進行合理猜測,而不是面對一片荒原憑空捏造。”

這話說著溫柔和藹,卻聽得陳致遠幾個臉上火辣辣,要是地上有條縫立馬就能鉆下去。

陳致遠實在不想顯得自己小肚雞腸,但還是難免嘴上掛油瓶,“鈞哥,你剛剛進來都沒和我們通氣,這不地道啊。我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。”

祁鈞默默拿起自己手上的白紙,他也算是從來沒有自己請假過,臨時搜索了一下,手寫了一個請假條,“我剛剛打算給濮初浩請假,你把我的手按了下去。”他根本沒來得及說話。這兩個速度都太快了,一下把事情定型了。事已至此,他再站起來不是更尷尬嗎?

“嗯……啊……”好像還真是自己的問題,陳致遠艱難發出下一輪進攻,“但鈞哥你一開始就可以說啊。”

“你也沒問。”

嗯,好像是這樣。陳致遠啞口無言,求助的目光轉向周圍的幾位。求求,救救。

侯彬接收到指令,站出來為小朋友說話,“對啊,我們小朋友只是好心,幹嘛呢。小祁,你多大了,得多照顧點小朋友。”

濮初浩擠進兄弟堆裏,緊緊互相依靠著。這才多久,他竟然已經懷念起了現在的日子,人的適應能力果然是極其可怕的。

早上課程過得飛快,他們記了一頁頁筆記,也接收到第一個嚴峻任務,要找到史料中關於自己家鄉名人的記載,並且據此寫一篇小論文,三千字以內。

每個字都把他們猶如漿糊一般的腦袋攪得更加混沌。這是他們能輕易能搞定的嗎?什麽時候對他們智商有那麽大的信任了,他自己都不信任。

這一頓思考過後,好像除了腦細胞耗費多一點,毫無進程。別說怎麽寫論文不知道,他連到哪裏找資料都不知道,教授是嘰裏呱啦講了一大堆東西,但他們和聽天書沒什麽差別,都是中國話,怎麽就差別那麽大呢。

而每次頭腦迅速風暴之後,肚子都很容易饑餓。濮初浩出了食堂轉身又回去買了六個茶葉蛋,打算等會兒醒了給自己好好補補。一天天白粥,淡面條實在受不了。稍微清淡一點,吃兩個茶葉蛋總不礙事吧,人生都那麽苦了,難道還繼續吃水煮蛋?

人生中總會有某個瞬間,你超級想吃某樣東西,抓心撓肝地想要,任何人來阻止都沒用那種。對濮初浩來說,就是今天的茶葉蛋。他都安排好了,三個現在吃,三個當下午下課的點心,晚上少吃點。

早上剩下的茶葉蛋溫到十來點就被盛出來,大電飯鍋洗洗刷刷還有別的用處。吹了半上午的冷空調,現在早已經涼透了,摸著總有點冰涼。

但濮初浩才不管這個,拿著茶葉蛋就打算往當場往肚子裏塞。

就算是個全乎兒人也遭不住一天到晚吃冷食啊。錢寧急忙上去攔著,“別別別,蛋先熱熱再吃,浩哥,你還是腸胃炎更要當心點。”他其實想說,就您這肚子還茶葉蛋,水煮蛋都得悠著點。

“怎麽熱?”濮初浩滿腦子問號,“我門也沒鍋沒什麽的。”

錢寧看著這幾位哥,職業是明星,年齡是哥哥,但在基本生活方面怎麽就那麽讓人操心呢。

張致遠這時候倒機靈了,相當殷勤地給他們帶到了柱子後頭,“我們這每幢樓底下都有微波爐的,想要熱點什麽吃的喝的方便得很。”

他順勢把蛋往微波爐裏一塞,濮初浩跟著轉了一分鐘。這微波爐操作可簡單了,一共就兩個旋鈕,一個火力,一個時間。為了小心點,濮初浩還特意只調了一分鐘。

其他人都還沒反應過來,茶葉蛋已經在微波爐裏旋轉著。

侯彬雖然在家裏頭也不管家務,但好歹算是多吃了幾年鹽,總感覺有哪裏不對,提出了自己的疑問,“微波爐能熱雞蛋嗎?我怎麽記得曾經看過有新聞說,在微波爐裏熱了什麽,整個微波爐炸了呢。”

陳子巖十分篤定地說,“是生雞蛋,生雞蛋不能熱,我們這都煮熟了,沒問題的。”

“不行,我還是再查查。”侯彬掏出手機檢索關鍵詞。

微波爐裏的光好像變得明亮了許多,裏頭轉盤越轉越快,在那明亮裏仿佛有什麽在靜靜醞釀著。

侯彬總算查到了詳細解釋,“網上說,要是茶葉蛋的殼和裏面蛋用筷子紮個洞可以,沒紮不行,會——”

砰——

一聲巨響,火光飛濺,微波爐在原地飛了起來。

張致遠拉著濮初浩一個臥倒,躲過了飛來橫爐,看著它在原地彈了兩下無力地倒下。

這是什麽回事?!濮初浩趴在地上,腦袋裏還暈乎乎的,他就是想要吃個熱雞蛋而已,犯天條啦?

“爆開……”侯彬後半句話這才說完,得了,也不用問了,他們著茶葉蛋裏肯定有個殼完好的,否則這威力也不會那麽嚇人。

這微波爐質量還是相當不錯的,被炸上天了,外面那扇門還沒破,看著好像也沒怎麽變形,估計還能打開。有時候,忍真的要被好奇心害死,張致遠一邊哆嗦一邊顫巍巍試圖去開微波爐。

“你幹什麽?”寧羿一桿子打在那只不安分的手上,“怎麽了,覺得剛剛運氣太好,沒崩著自己,非得把自己整進醫院才甘心?”

這聲實在是響,簡直地動山搖,凡是這屋裏頭的活物都給弄醒了。他一推窗就看到他們又在做這死出。

濮初浩下意識把事情倒騰了個幹凈,“是他們和我說可以在微波爐熱雞蛋的,我不知道。”

“不知道不會查嗎?什麽東西都直接放?”寧羿一個都沒放過,“你也是上完義務教育階段,認識字吧。”他這邊說著,其他人也都覺得心虛得很,低著頭不敢應。

怎麽當著這位宿管哥面,大家這底氣都消失地無影無蹤了呢。

張致遠急忙想要彌補一下,“弈哥,這個微波爐好像沒用了,我幫你扔外面去。”

他人高手長,胳膊一撈就把微波爐放進懷裏,兩步就跨到了外頭,他甚至站在草坪上回頭問,“弈哥,這東西扔在垃圾桶嗎?”

垃圾桶?這倒黴孩子。

“放下!別晃!”寧羿腦袋突突地痛。今天他到底是做了什麽孽,半夜進了一次醫院,好不容易回來補個覺又遇到這事。他看著這幾個人,臉上都寫滿了不靠譜,再三囑咐,“別開微波爐。”

“為什麽不能開?”張致遠手比任何都快,嗖一下就把微波爐打開了,裏頭靜靜躺著一個消失了的雞蛋。剩下還有兩個蛋看著還完整。

“還有兩個能吃。”張致遠興奮地把剩下兩個拿出來,放在手上炫耀,“沒了一個,還能吃倆。”

他幹什麽呢!來不及沖上去,寧羿直接大吼,“扔了!”

張致遠身體一抖,下意識往外一甩,只聽砰一聲,雞蛋猶如天女散花般爆開,劈頭蓋臉撒了他一身。

連帶著蛋殼裏頭剩餘的一點鹵汁給他身上染上點點棕色,張致遠一聲慘叫,“我的白T,今天剛換的!”

侯彬拿出備忘錄認真地寫下今天中午獲得的新知識——微波爐不能熱雞蛋,絕對不行,怎樣的雞蛋都不行。

他人還沒可惜完自己的衣服,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,這微波爐是學校的啊,張致遠一下子慌了,大學難道也會通知家長嗎?開學叫家長,這臉到底往哪兒擱。

寧弈默默拿出一個二維碼,放到張致遠面前,“掃吧,掃完了去後勤服務中心領一個新的,要是現在沒有,他們會采購送過來的。去吧。”

“然後呢?”張致遠反覆確定,“就這樣結束了對不對,弈哥你不會背後打小報告,告訴老師吧。”

其實,這動靜根本用不上打報告,學院生活部部長就住樓上呢,剛剛那震天響也被弄了下來,現在就在這打電話呢。怎麽需要寧弈來特意去討人嫌呢,他搖搖頭,“我聯系你們輔導員幹什麽,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完呢。要不是學院問起來,我幹嘛要給自己找麻煩?”

張致遠這才把心放到肚子裏,“那就沒問題,不過就是一個微波爐嘛,大不了用一個月生活費也能搞定。”

“對,我現在陪著你後勤服務大廳一趟,再一起去學工辦聊聊天,學工辦莫老師已經在辦公室等你了。”生活部部長郝信然拍拍他肩膀,“走吧,我陪你。”

看他楞在原地,郝信然好心提醒,“對了,我就是生活部部長,第一次見面,現在互相熟悉一下,過幾天說不定我們還得見面呢。”

每個周日下午,生活部都會對寢室進行一次徹底檢查,最遲周日,他們肯定會再次見面的。

張致遠渾身上下都僵硬了,勉強吐出幾個字,“那個,我充分知道自己的錯誤,我自己檢討行不行。見面那就不麻煩了是不,我知道你們也挺忙的,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。”

“不要那麽緊張,只是對新生的一點了解,更何況,保障寢室內的安全環境也是我們生活部創立的原則。”郝信然半是勸慰半是強硬直接把他人弄走了。

濮初浩抱著自己的茶葉蛋發呆,“所以,我的蛋現在要怎麽熱?”他拍拍旁邊的人,迫切想要加入討論,“你覺得他能全乎兒回來嗎?”

豁,這裏還有一個小天真呢。

侯彬立刻打破小孩天真的幻想,“寶貝,不可能的,過去肯定至少是三堂會審,我們的宿舍可能都得好好收拾一下了。”對了,他怎麽忘記了,每次發生這種意外事件後,學校的檢查力度肯定會上升一個臺階。

“壞了,我們是不是得回去弄一下寢室衛生。我們沒有買什麽額外的大功率電器吧。”侯彬努力地回憶自己帶來的東西,好像也沒帶什麽東西,這裏也不幹燥,加濕器什麽的也沒拿,寢室裏攏共就一個電吹風,吹風機應該不算大功率電器吧。

想到這,他也感覺放心了不少,好像應該沒問題了吧。

雖然知道發生安全事件後,學校的反應會很快,但沒想到會那麽快,下午剛剛把張致遠從學工辦放出來,晚上校生活部就開始了開學第一次大功率全面檢查。

為了確保這次檢查真實有效,他們連宿管都沒有通知,直接突擊檢查,集合學工辦老師直接殺到宿舍樓底下,由校學生會主導,各院學生會配合,保證檢查真實徹底有效。

寧弈還正在樓底下背書了,低頭確定一下問答題答案,一擡頭就看到了面前站著晃晃蕩蕩一群人。不等他說什麽,郝信然熟門熟路地來到平常放備用鑰匙的地方,“寧老師,我們今天要進行宿舍大功率突檢,過來借用一下鑰匙。”

“哦,好的。我要做什麽嗎?”寧弈楞了一下,下意識問道。

“如果可以的話,希望請您跟著我們一塊兒,人手可能有些不夠。”這次是生活部所有人全部出發,整棟宿舍樓每層派三個生活部幹事同時開始檢查,學院裏老師也是這樣分工,一人看一層,就是為了讓他們沒有任何漏網之魚。

寧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幹什麽,跟在他們後面走著,他實在不太想爬樓,就先跟著看一樓,一樓也就一個寢室,住著那些明星們。

正巧門虛掩著,郝信然先打頭陣,開門見山,“生活部檢查大功率電器,請配合檢查。”要不說時間巧呢,擡頭就看見了三個人手上拿著吹風機在吹頭發。

著名品牌無風葉吹風機,不用查也知道肯定功率超了。

他們手上拿的哪裏是什麽擁抱自由的工具,而是自己違反宿舍管理條例的鐵證。畢竟人家品牌吹風機主打的就是大功率負離子護膚,輕松到達1600W,這可比寢室規定的整整多了一倍。

郝信然一進門就撞上了這場景,就算他想給對方放放水都不行,就算學工辦老師裝作沒看見,不是還有那麽多鏡頭對著嗎?他只能微笑著走過去,和他們再次強調宿舍紀律,“因為這邊寢室數量眾多,所以不能在寢室裏面使用大規律電器,吹風機的功率只能低於800W。”

“八百瓦是多少來著。”濮初浩翻來覆去看自己手上的吹風機,怎麽都沒找到功率在哪裏。

“在這裏。”郝信然上前,好心地為他指點迷津,被這麽一指,濮初浩總算是發現了藏在底下的微小信息,“啊,原來在這裏,我從來不知道。所以——”

“所以你的吹風機得暫時托管在學生會了,等你們回家或者拿自己功率正確的吹風機前來領取。”郝信然滿臉微笑,輕巧迅速地把吹風機從他手上拿走了,其他人手上的也一個都沒錯過。

其實他們學校原來關於大功率電器的檢查沒有那麽嚴格,學生會檢查都會提早一點通知大家,意思是讓你先藏好,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大家都會行個方便。大家都是為了在寢室更有質量的生活,大家都非常理解。但是——

上個學期,有一個寢室在宿舍裏同時使用大功率吹風,電磁爐煮火鍋,還用熱得快,不僅成功把整棟寢室搞斷電了,還把自己寢室燒著了。

幸運的是寢室就在二樓,就算火再大也能從陽臺輕易逃生。問題是火根本沒那麽大,那寢室四個傻蛋爭先恐後從二樓跳了下去,人倒是都活著,腿折了倆,這樣的壯舉當仁不讓被人拍下來發到了網上。他們學校因為寢室管理不規範,對學生消防科普不到位驚動了教育部。

對對對,他們是重點大學,不歸市政府管轄,問責直通省教育廳,大家一塊兒被教育部嚴肅批評。

從此,他們學校的宿舍管理制度煥然一新。學生會和輔導員們翻起寢室裏面違禁電器和抄家都差不多了,恨不得連地皮都給你翻三遍。

他們初來乍到,還是明星,估計不太清楚他們這邊的規定,郝信然非常有耐心地解釋一遍,“因為之前學校出過安全事故,所以得開櫃子和箱檢查,請問可以嗎?”不可以的話就讓他們簽訂安全責任書,保證因為自己違規導致學校財產損壞的會承擔全部損失。

但一般還走不到這種程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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